从来没有人对她的疏懒有过别的想法,眼前的人,何以想到那许多?
然而失态不过片刻,下一瞬间,许若然又已恢复了散漫疏懒的样子,淡淡道:“王爷言重了。”
凤箫却不肯放过她,盯住她的眸子,一字字问:“我,也是不可与言者之一么?”
天下无可与言者。不仅仅是超脱,不仅仅是淡然,更是骄傲,无可匹敌的骄傲,天下无一人可入其眼中的骄傲。
她许若然,是吗?
许若然长长叹了口气,终于转过头来,正视凤箫的眼睛:“凤王爷,你要的,究竟是什么?”萍水相逢,不会是为她倾心;身无长物,不会是别有所图;要说是为了自己的一身医术,为何又未见他要自己诊治何人?
凤箫,你要的,到底是什么?
原本,无论答案如何都与她无关。他自可机关算尽,她照旧步逍遥以自虞。以止观行,以静制动。
可如今,他步步紧逼锋芒毕露,逼得她这穷寇终于走投无路,要回身直视他的挑衅了么。
凤箫凤王爷,天下第一聪明人,你要的,到底是什么?
凤箫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奇怪。忽然,他将手中工笔紫毫一抛,从架上取下一支关东辽尾,大笔一扬,挥毫而书。
他平素总不温不火,恬恬淡淡,似书香传家的公子,而此时的凤箫的气宇轩昂,恍若傲立山河之巅,笑看风云变幻的九五至尊。
笔走游龙,不过须臾,两行草书腾蛟起凤,跃于纸上。
最后一笔先重后轻,戛然而止,却余韵绵绵。凤箫长臂一舒,一滴墨汁凌空甩落,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“啪”的一声落在地上的废稿当中。
凤箫长长呼出一口气,将毛笔架在白瓷笔架上,方冲许若然笑道:“帮我看看这几个字,可好?”转眼又已恢复了谦谦君子的风范。疏放谦冲,不过转瞬。这个人竟已可将气势收发自如,运用一心。
许若然看了他一眼,低首。
那是两行王羲之今草,笔势奔放不羁,几乎破纸而出。写的却是宋儒程颢的两句律诗——“道通天地有形外,思入风云变态中。”
句出《偶成》,本是一首描摹闲情逸致的词句,却被他写得龙飞凤舞,气象万千。
道通天地有形外,思入风云变态中。
好大信心,好大口气!
道通天地有形外——自诩通彻古今,无所无能。
思入风云变态中——意欲身入红尘,玩转众生。
这才是他的真面目?
这才是,隐藏在温和表象下,真正的宁献王凤箫?
许若然慢慢抬眼,目光从墨迹未干的字纸移到他温润的双眸。若非亲眼所见,谁能想到眼前这如玉公子,就是片刻前写下这傲荡字句的狂生?
许若然看着他,忽而笑了。走上前去,拿起笔架上的狼毫,就着他方才的字又随手续上了些什么。
几字写完,她将笔信手一丢,便再不停留,连看也没看凤箫一眼,就径自离去。
凤箫看着面前的熟宣,又望了望许若然离去的背影,眉头不禁微微皱起。
连绵疏放的今草下,各接了四个小字。无筋无骨,也不知是何家字派:
道通天地有形外,问谁能之?
思入风云变态中……干我屁事!
凤箫看着续上的八字,面色变幻不定。许久的沉默后,突然就轻笑出声——
问谁能之,干我屁事。
究竟,谁比谁,更骄傲?
于是……某只再用那种“XX是谁”做章节名是不是太欠扁了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