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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.沧海君

这间密室,竟是一座骇人听闻的藏尸之所!

他心中震动,贴墙缓缓滑坐,谢阿丑与他相对,环顾四周,也不由苦笑,道:“小兄弟,是我百密一疏,连累了你。”

只听他语调平缓,却无半分懊恼之意,林故渊今夜连遭遇变故,一直紧张迎战,此时才感疲惫,淡淡道:“事到如今,再说这些也无用,你一路装疯卖傻累得很罢,不如少费口舌,省省力气。”

谢阿丑拎来两捆干草垫在腰后,在他不远处靠墙而坐,两人无言相对,休憩片刻,林故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,瞥着他:“你当真是魔教中人?”

谢阿丑也不再掩饰,坦率道:“是。”林故渊道:“真叫谢离?”他道:“是。”林故渊道:“不编瞎话?”谢离看他存疑,叹道:“小兄弟,你没听过吗?‘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’。”

他俩一路连遇险境,却从不做此丧气之词,林故渊半信半疑:“你我真将埋骨于此?”谢离不答,反问道:“那你待如何?要我去拿《歃血书》换条生路?”

“罢了,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。”林故渊摆摆手,“我识人不清已是罪过,再助纣为虐,纵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。”他叹口气道:“只是可惜,死在这里,世人不知还好,若有朝一日公之于众,说昆仑派玉虚子首徒与魔教妖人厮混一处,不知我昆仑一派颜面何存。”

谢离冷笑:“死到临头还扯些颜面名声,真是虚伪可笑至极。”他见林故渊目光戚然,皱眉道:“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们天邪令?”

“魔教狡诈阴险,累累恶行罄竹难书。”林故渊道,“我自不屑与之同流合污。若非今日同陷囹圄,我定与你拔剑相向,不死不休。

他这话说得露骨,以为谢离要着恼,见他仍一分愠色也无,不由暗自讶异这人城府之深,远超自己。谢离挪了挪位置,靠他近了些,道:“你们所谓正道又有什么趣味,整日清规戒律森严,动辄就要受罚、领罪不说,其中鱼龙混杂更难揣度,你看这风雨山庄,若不是我们知悉内幕,还不是要把它当成正义之士去礼待恭敬?”

林故渊心道受罚是规矩使然,领罪是知错能改,这妖人行事风格异于常人,竟连这也不懂,鼻中冷哼一声,更添厌恶,不屑与他争辩。谢离不依不饶:“我们天邪令信众数万,难道统统是十恶不赦之辈?不问缘由就要赶尽杀绝?”

林故渊冷冷道:“那是自然,魔教臭名昭著如鲍鱼之肆,但凡一丝良知尚存,都要远远避之,偏要逐臭而居,必是心怀鬼胎之辈,有甚可辩驳的!”

谢离听他说话老气横秋,不由冷笑:“小兄弟,我敬你尚存三分率性,才与你多言几句,没想到一样是朽木心肠、言语无味、面目可憎。”

林故渊反唇相讥:“谢兄赞誉,故渊万不敢受,你我还是楚河汉界,互不顺眼为好。”

谢离道:“正是,相看两厌,多言无益。”

两人一起缄默,各自朝向一方,各想心事。

密室一片死寂,呼吸声都听在耳里,周围皆是死尸枯骨,连一只苍蝇老鼠也无,唯一的活人又不能与之交谈,他俩都不是胸襟狭隘之人,别说酷刑拷打、生死存亡也全不放在心上,此时无事可做,体内□□也无发作迹象,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,只觉无聊至极,时间霎是难熬。

密室天窗突然传来异响,那方方正正的一块亮光被什么遮住,又恢复明亮,两人抬头去看,只见一条粗麻绳底下坠着一只木托盘,从气窗缓缓下降,咚的一声落在地上,扬起无数灰尘,有人瓮声瓮气喊了一句:“喂,二庄主请二位喝酒。”

木盘中间端正摆着一只黑酒坛,谢离眼睛一亮,翻身而起,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,喜滋滋的捧出酒坛,见那坛身肮脏陈旧,红纸酒签几乎腐烂,知是陈酿,心中大喜,亟不可待启开泥封,顿时满室醇芳,他深深吸一口气,叹道:“好酒!算这史可追有良心。”

说罢拎着酒坛,仰头笑道:“兄弟,多谢!”

送酒的那人并不回话,木盘缓缓上升至天顶,气窗明暗一闪,知是那人走了。

谢离被酒香勾动馋虫,二话不说,单手举着坛子,咕嘟嘟猛灌一顿,喝得太急,泼泼将将洒出不少,他心疼地上残酒,只恨不能趴下啜饮几口,咂咂嘴,突然想到不能吃独食,又把剩的半坛子酒向林故渊面前一递:“喂,给你。”

林故渊不接,冷冷道:“你不怕酒里有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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