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场上,最了解和最能感受对手变化的就是自己的敌人,那是一种包含着玄妙的直觉在里面的东西。
现在,阿敏对毛文龙就有了这种直接感受,毛文龙和他的军队变了,变成了让自己感到棘手的真正对手。
“天黑了,战斗也应该有了了断,我们就全力一战吧。”变化了的毛文龙怎么了,变化了的明军又如何,在强大的八旗女真勇士的战马钢刀面前,他们的结局依旧只有一个,那就是被彻底的歼灭。
在这个时代,太阳一落山,除了酒肆阁楼那些日夜笙歌的娱乐场所之外,整个世界就进入了休眠的状态,农夫百姓之所以要休息,是因为他们要节省每一分钱的灯油钱。
战争需要结束,是因为这个年代的战士全部患有夜盲症,只要天色一黑,即便是你几万人,十几万人,也成了盲人瞎马,双方混战在一起,根本就分不清敌我,到时候你保命的唯一办法就是用你手中的武器,杀死所有靠近你的人,所以如果连夜大战,最终唯一的胜利者,就是那一个最后站在战场上的幸运儿。
总算是抓到了毛文龙,这个机会不能轻易放弃,这是个打游击出了名的家伙,真的和他的官爵相配,如果让他再次逃走,再抓住他,那可就是有些困难了。
现在正好趁着那个甲勒的骑兵,一心为他的主子报仇和毛文龙缠斗在一起的机会,自己在挥动大军,全军压上,现在在人数上,自己的建州骑兵远远超过了毛文龙的数量。从战场的形势上判断,毛文龙现在还能站着战斗的已经不足500了,而那个甲勒还有七八百的骑兵,如果再加上自己的1200养精蓄锐之后的精锐,(其中有300已经全军覆没)一战就可消灭毛文龙。那毛文龙这个打不死的小强,大金背后的牛皮癣,也就彻底的解决了。
不过阿敏还是有些犹豫,其实不是犹豫,应该说是沉稳,一个大将该有的沉稳。
现在阿敏就疑惑,为什么毛文龙凭着这区区几百人,面对自己强势的兵力,不是转身逃跑,或者是跪地引颈就戮,而是不走常理的在这里死战不退呢
从早晨到现在,毛文龙像变了一个人一样,指挥战斗井井有条,而且常常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,就在不久之前,自己还赞叹他突然转了性子,具有了独当一面大将的潜质了,可是看眼前一战,这突然之间又变得让人莫名其妙起来。因为,即便是一个普通的人都知道,以明军和建州骑兵的战斗力,毛文龙就应该继续玩他的游击战,躲猫猫,而不是像这样,堂堂正正的与自己死战纠缠。现在,他在人数不占优,体力不占优,装备武器更不占优,地势不占优,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,却依旧这样大呼酣战,这就非常反常了。
正所谓事情反常就为妖,那他毛文龙突然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有什么想法吗
结果阿敏越这么想,心中却越是犹豫,然而看看前面惨烈的战场,再看看越来越黑的天气,最终阿敏下定决心,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:“吹号,全军——”就在他的手举起的时候,他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声音,这个声音直击他的心房,让他的心脏怦然而动,为了确定这个声音,也是为了确定这个声音的方向,阿敏就举着手,歪着头,仔细的倾听——</p>
<strong></strong> 那是一片歌声,低沉,而悲壮,雄浑且大气滂沱,“手持钢刀九十九,杀尽胡儿才罢手。我本堂堂男子汉,何为鞑虏作马牛。”这歌声如当空滚雷,穿云破天而来,直震人心,这歌声由含糊不清到整齐清晰,由远及近,就在那边,万山丛中,就在那片黑深深的森林里,滚动而出。